2011年10月24日 星期一

我的三个康巴朋友




(一)拥登彭措

2011年9月12日晚上10时30分,飞机降陆在成都双流机场,在接机的人群中,很容易就认出了拥登彭措――我们这趟人间最后一片净土---香巴拉行的康巴司机兼导游。

一个双眼炯炯有神的单眉汉子,不很高,但有强壮的体魄。

他给每一个人献上了洁白哈达的时候,露出腼腆的笑容。


 
因为安排和策划这次的天路之行,在电话上和电子邮件跟拥登的频密往来交谈,对这个遥远素未谋面的康巴汉子从陌生到欣赏和尊敬,是一个很奇妙的旅程。

第一次给他打电话,越洋听到一把粗旷的嗓子,他在电话那头就只说:“好,好!放心,放心!可以,可以!我给您安排。”

隔两天,电子邮箱就多了一封短信,清清楚楚交待和整个行程的重点建议和琐碎事务。
信的结尾这样写:

瑞慈女士,请允许我对您的肯定表示感谢,从您的来信当中我也能感觉到高素质且热情的马来西亚人的亲切,我也非常期待能与你们一起度过这个愉快的旅程,相信与你们的一路对于我来说绝非单调的工作,而是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享受美丽的风景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祝愿一切都好!

拥登彭措



信任就这样悄悄萌芽;友谊就这样开花结果。

知道我对西藏狂热的向往,拥登在成都给我们订了一家座落成都藏人集聚的宾馆落脚。
抵达宾馆的时候,已经晚上11时,宾馆大厅即刻走出了数位藏人,二话不说热情的七手八脚忙着帮我们把行李拖入宾馆。

把行李放妥后,才知道他们都是拥登的藏族朋友。



这些朋友高高矮矮,跟拥登拥有同样的气质――强壮的体魄,清澈发亮的眼神和腼腆天真的笑容。

一群人挤在柜台旁用生涩的藏式汉语认认真真研究着我那本红色的国际护照,一个一个英文字母从他们的口中拼出,稍有错误身旁的朋友就会七嘴八舌地一次一次重复认真改正。

看到我年初4月去印度的签证,他们就显得特别兴奋,爱不释手的一字一字将签证上的资料重复读出来。

站在他们群中,看着他们单纯满足和快乐的笑容,我一下就被他们的赤子之心深深感动。

认真邀约他们过来马来西亚做客,他们的笑容收敛下来,说藏人很难申请到护照, 特别是那些到过印度的藏人。



有关印度的事, 我是在隔天早上启程往新都桥路上,才知道。

原来拥登和他的朋友,年轻的时候曾一起结伴从拉萨徒步走到印度北部喜马拉雅山脉延伸出来之山坡上的小镇-----达然萨拉,达赖喇嘛居住的地方生活过好一段日子。



对于拥登和他的朋友,达然萨拉就是他们的明天,达赖喇嘛就是他们的希望。

拥登在达兰萨拉住了两年,勤修英语。回到老家塔公,原本想开一家旅馆,将他的故乡塔公和新都桥最美的摄影天堂介绍给国外客人。但是回到老家以后,发觉已经有同乡在塔公开设旅馆,二话不说的,他就只身跑到繁华的成都来找生活。

我问他,为什么不在塔公开多一家民宿旅馆?以他的热情和真诚,肯定会比同乡办得更好。 笃信佛教的他想也不想的答得很简单:"我到过印度,学了英语,我比他们多了一项技能,不能回去与他们争饭吃,这个年头大家都困难。"


心中一阵暖流经过。 这个年头,这块土地,这种精神实在是不容易。



整个新都桥路上,我们都在讨论着西藏,特别是与藏传佛教有关的事。

拥登是一位典型虔诚和笃信笃行藏传佛教教育的弟子。

作为一个尽责的司机,对于开车,他总是能够在海拔3千米以上赶着颠簸不平,崎岖不堪及乱石堆积的蜿蜒山路上,让你安心的将自己的生命付托给他。近三天频遇大堵车,偶尔下细雨,时而云雾袅绕不见来时路的旅途,我不得不说是我这一生从不曾经历过的兵荒马乱行程, 而他在,总是让我们觉得踏实安稳,毫无后顾之忧。



路,再难走,我们知道,我们可以放心。
可以放心看景,可以放心小憩。
这是旅游中一种至高无上的快乐和愉悦,特别是在这样一种万物皆缺的土地上。


作为一个向导,只要有好的景色,他都会自动把车子停下,请你下来照相。只要你惊呼一声美啊,他也会紧急刹车,把最好的景色都留给你。

他总是这样说,你们一生也可能只会来一次,一定要尽兴地拍,不要有遗憾。


2010 年6月在拉萨往林芝路上,我们遇见了磕长头去拉萨朝圣的信徒,只是当时只记得赶路的司机没有把车子停下,让我一直遗憾到今天。9月14日大早,从新都桥开往稻城,在尘土飞扬的山脚路上,竟然意外地远远看见了两个“磕长头”到遥远拉萨朝拜的康巴人。看着他们三步一磕头,每一拜都是全身匍匐的时候,心中是波涛汹涌。



兴奋不已的拥登不假思索将车子停下,一打开车门便三步作两步地朝他们走去,迅速将捏在手心上的人民币塞入这信徒的手中,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的义不容辞。第一次,是在从成都去新都桥的路上,那个时候我们停在一个小镇上用午饭。

路边停了一辆车子,一辆摩托车,还有一小群十几人。远远望去,知道有些小摩擦。用完午饭后,拥登过去看看,后来隐约的看见他掏钱出来递给另外一个人。回来后问他,他傻乎乎的笑说,没什么,帮那个没钱的司机赔一点小钱给摩托车主。



普度一切众生同出苦海的慈悲心,对虔诚宗教信仰的执著在拥登身上尽显, 深深触动我柔软的心。

所以说,信仰越重,人生越轻。


14日傍晚,车子走进了世界高城理塘(海拔4200 米),车上的人已经高原反应得东倒西歪,不成人形了。

他把车子停好,小小声跟车上的人说,理塘啊真美,快下来照相。那个时候的我只能够把眼皮勉强睁开,瞥见路旁随风飘起得漫天经幡,还是摇了摇手,说不出话,下不了车。

耳边传来拥登的催促,不下吗?真的不下吗?这里太美了!

幸好那个时候枕边人还撑得住,勉强下了车照了几张照片。而这几张照片,至今还是我心头的恨,如果早知道理塘是如此美啊,拼了老命,我也会爬下车来拍一张不成人形的照片,相信这会是我这一生中最真最美好的照片。

说到吃,拥登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容易满足的一个。你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每一餐我们总是请他点一道他自己喜欢吃的菜,他就那么随便点一个,简简单单,从不奢侈,也决不挑剔。他总是笑呵呵,吃饱就好,吃饱就好。

所以我们的每一餐,都吃的很愉悦。

跟很多藏人一样,拥登不吃鱼。

我给他带点马来西亚出名的怡保白咖啡, 没想到走了2天颠簸的山路, 好不容易到了稻城的宾馆,他满脸灰土掏出了我的白咖啡,硬硬塞到我手里,他说怕你们想喝,给你们带来一点。
啊,这样一个外形粗犷的康巴男人啊,心,竟然是如此不可思议的细腻。


这个朋友啊,我今生交定了!


后来屈服于天路的难走,我们决定不走回头路,选择从稻城往上走,一路到云南香格里拉,去独克宗古城溜达, 再从香格里拉乘飞机返回成都。

这样的临时决定, 让拥登忙乱了好一阵子。替我们上网订票,帮我们在香格里拉找可靠的导游,安排我们在香格里拉的住宿和交通。

于是我们在香格里拉见到了拥登一同前往印度达然萨拉的好朋友仁钦和诺布---我的另外两个康巴朋友。



从稻城往中甸香格里拉的路途要走上8小时,都是环山往海拔3千米的地方行走。拥登给我们找来了新的司机,临别的那个早晨特地留下来跟新司机见面,交待了琐碎的事,再检查整辆车子和确定了车子性能良好之后,才放心将我们交给他。

新司机只有19岁,拥登33。

从稻城往中甸香格里拉,这辆比拥登的车子还旧一些的四轮驱动车,和小我们一大把年纪的小司机,9个小时总是重复着同样的路途---- 从谷底爬到海拔超过3 千米的山顶, 然后再天路上行走一段路,再往谷底走,然后再往上爬,再往谷底走,再往上爬……… ,就这样翻越了无数座高海拔的大山。


整条路上,枕边人都撑着不敢阖眼,我也是。整辆车子近300岁的人, 生命付托给一个19岁的年轻小伙子,他总是忍不住悄悄说,还是拥登好,拥登让人放心。


18日回到成都,一样的双流机场,见到来接我们的拥登,感觉是如此的亲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欢乐的泪水沿着两颊掉下来。

回到马来西亚,接到拥登的来信,这样写着:

瑞慈

你们好,感谢你的来信和美丽的照片,风景很美相机很好就是我人长的有点委婉,哈哈。
说实在的,与你们同行让我收获了很多,包括不一样的文化,虽然是同样的信仰但是有不一样的差别,还有马来西亚人的礼貌礼仪文化素养(素养这个词是我女朋友告诉我的,呵呵)等等,都让我受益匪浅,我也由衷的感谢你们。

拥登

忘了说,拥登和美丽善良的王娟相恋了7年, 才获得家人的认同和祝福。

王娟是汉人,家在新疆;拥登是藏人,家在塔公。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约定他们结婚的时候在塔公再见。


愿我的康巴朋友永远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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